宪政制度的故乡英国 献身自由的诗人之魂拜伦之五： 荒唐岁月与婚姻破裂

欧洲思想文化长廊

「提要」和卡特琳·兰姆夫人的冲突让拜伦对男女之爱产生了深深的鄙视，但也同样让他陷入可怕的空虚。这种空虚促使他与好几位女士有了密切的关系，但这些都不能让拜伦安定下来。最终，他不负责任地进入婚姻，婚姻注定失败，他也注定漂泊余生。

问：依拜伦的性格，他绝不可能安于正常的婚姻生活。

答：是的，我们说过，拜伦时刻需要爱情生活，但这只是他创作的触媒，在宗教生活极为重要的英国，拜伦的所有行为几乎都是叛逆。不过我们必须指出，拜伦对待女性的态度实质上极端自私，在一时激起的爱恋背后，是欲望和征服欲，反抗道德面纱下的虚伪是一回事，而把所有道德要求都视为虚伪则是虚无主义包装起来的自私与残忍。勃兰兑斯说得好：“他的爱情从来不过是一种镜中幻影，这种爱情在镜子里模仿着火焰的种种摇荡和跳动，自身却没有任何光和热。”拜伦在诗中嘲笑女人：“在女人的第一次激情中，她爱的是爱人，/在以后的激情中,她爱的只是爱情/这已成了习惯,她不能把它克服掉,/这对她轻松适宜，象只好戴的手套。/他这样看待妇女对爱情的态度，其实这是他把自己的态度转嫁给了女性。与卡特琳疏远之后，他又结识了奥克斯福夫人，这位夫人信奉伊比鸠鲁的快乐哲学，最喜欢卢克莱修的哲学著作，她崇拜肉体之爱，反对男女之间的情感纠缠，在当时英国社交界中，这并不多见。拜伦立即拜倒在奥克斯福夫人裙下，因为他享受到一种舒适随意放松的性爱关系。拜伦写信给卡特琳：“坦白说，我再也不是你的情人，我爱上了另一个女人。我建议你改掉你的虚荣，让我安静点吧。”1813年7月6日，在一场社交集会上，卡特琳与拜伦相遇。在几句言语不合之后，卡特琳突然抄起一把刀子，拜伦嘲笑她：“如果你想扮演一个罗马人，请留意你的刀子该怎么扎，对着你自己的心，不要对着我的，你已经在我的心上扎过了。”

问：拜伦此刻的嘲讽很残忍。

答: 是的。这时他的表现完全符合人家对他的称呼：“邪恶的拜伦”。卡特琳夫人大声叫着拜伦的名字，用刀子伤到了自己。人们把流血的卡特琳送走，拜伦不为所动，说：“这又是她的一套把戏。”几个星期后，卡特琳夫人又前往拜伦家，见他桌上放着一本诗集，便在上面写下“记着我”。拜伦见了这句留言，在旁边题了几句诗：“记着你，记着你，/直到忘川平息生命奔腾之溪，/悔恨和羞耻总会抓住你，/就像狂热的梦缠住你。”他竟然没有一丝愧疚之情。就在同一年，拜伦还做了一件惊世骇俗之事，他和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奥古斯塔有了一段不伦之恋。他自己在日记中记下了这件事：“我不说，我不寻根究底，不吐露你的姓名，/这声音中带着悲哀，这名字中有着罪行，/但是燃烧在脸颊上的泪水会告诉你，/藏在内心寂静中深深的情谊。” 同时，墨尔本夫人劝告拜伦结婚这件事一直挂在他心上。他决定向安娜贝拉求婚。

问：从各方面看，他们两人都不般配。

答：我想拜伦下这个决心有几方面的原因，第一，两年前，拜伦曾向安娜贝拉示好，，但安娜贝拉拒绝了他的挑逗，这很伤了拜伦情场上无往不胜的自尊心。其次，安娜贝拉和拜伦一贯交往的女子截然不同，她从不出入于上流社会的各种聚会，只在乡下的宁静中读书、祷告、写诗，她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才女，这刺激起拜伦的好奇心，产生了非要一探究竟的冲动。第三，拜伦放荡的行为常让他自己陷入迷惘，苦闷，荒谬的心境，而安娜贝拉性格的平静，贤淑，坚定正是拜伦的心理需要。1813年8月，拜伦终于收到了安娜贝拉的信，信中说：“绝不要再让你自己成为一时的奴隶，也不要把你高贵的冲动寄托于人生的偶然，要有一个目标，让它永远把握住你的情感，操纵你的理智，为了使人类受益，你必须爱人，必须忍耐人的虚弱。”拜伦从来没听到过一个女人这样严肃的劝告，拜伦表示：“如果能预见到你的生活将与我的生活连在一起，如果我拥有一种明确的希望，不论它是多么遥远，我将与现在大为不同，成为一个更好的人。”甚至表决心说：“在我自己这里，我应该脱胎换骨，重塑自己。”1814年9月20日，拜伦给他的好友托马斯·穆尔写信，激动的告知：“我就要结婚了，我的求婚被她接受了。”其实，自从他的求婚被接受，拜伦就开始怀疑这件事是否做对了。安娜贝拉的确与众不同，莫罗亚总结这种不同说：“她将他说的话一一分析，拜伦信口胡言，而安娜贝拉却从中得出教授式的演绎，公正的数学家计算了情感的种种可能性，所以测量出音调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，将爱情转变为方程式。”

问：安娜贝拉的这种情感方式对拜伦是致命的。

答：是的，如果说没在一起生活时，安娜贝拉的这种与众不同会引发拜伦的好奇心，可一旦在一起生活，她和拜伦性格的冲突就成为每天的功课。拜伦不仅没有脱胎换骨，相反他总要不停地用他那套虚无主义理论挑衅安娜贝拉的信仰。莫罗亚得出的结论很让人信服，他说：“平心而论，这是悲惨的一对，一个人的特点加上另一个人的缺点，只能够产生痛苦。安娜贝拉用她的言语和天生的思考习惯，使拜伦复归到性格严肃的一面，但是强迫拜伦思考宇宙的秩序，简直逼他发狂。”拜伦在家中的行为也让安娜贝拉恐惧，他常常在睡梦中惊醒，起床在屋子中来回走动，手中挥舞着手枪和匕首，以致安娜贝拉担心他是不是神经不正常。到了年底，安娜贝拉的母亲要女儿回家看看，而拜伦坚持不去，结果安娜贝拉只好带着新出生的婴儿爱达回了娘家。娘家人看到回门的女儿的状况大吃一惊，因为在和拜伦生活的这一段时间，安娜身心交瘁，又瘦又弱，于是娘家人决定请律师来达成分居的协议。他们绝不容忍拜伦这样对待安娜贝拉。这一对夫妇的婚姻传言让伦敦社交界找到了痛击拜伦的最好理由，这个“邪恶的拜伦”根本不配做伦敦上流社会的一员。结果，拜伦去上议院的路上遭到路人侮辱，在议会中没有人搭理他，报纸甚至把他称作“暴君尼禄”。上流社会聚会时，拜伦一露面，其他客人竟然纷纷退席，以表示对拜伦恶行的愤恨。

问：安娜贝拉是否下定决心和拜伦一刀两断？

答：至少她对婚姻的后果早有准备，因为她在与拜伦生活时，把拜伦一些不检点的行为，一些对她本人的伤害都做了详细的记录，而且编号保存，真是一个冷静的数学才女。但是英国上流社会集体攻击拜伦还有一个重大的政治原因，那就是拜伦是拿破仑的支持者，崇拜者，而那时英国正和拿破仑处于战争状态。拿破仑对英国实施的封锁政策极大地打击了英国的工业贸易，而拜伦却写诗大赞拿破仑。比如他在假托譯自法文的《拿破仑的告别》一诗中说：“别了，法兰西，然而如果自由再次跃升/在你的土地上重整旗鼓，那时记着我/在你幽深的山谷中，紫罗兰仍旧在滋生/尽管干枯了，你的泪水会使它绽开花朵/而且，我还会挫败百万大军的包围。”拿破仑百日复辟后,败于滑铁炉，欧洲各国君主弹冠相庆，拜伦却做了一首《滑铁卢颂》，“我们并不诅咒你，滑铁卢/尽管自由的血洒向你，象朝露/血尽管洒了，却没有被遗弃/它又从每个满血的躯体中升起。”在英国上流社会的敌视之下，1816年4月，拜伦告别英国，前往欧洲大陆，这一次，他和英国永别了。